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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位極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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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位極人臣……

令大將軍與驃騎將軍會獵漢中!

從字面上的意思來看,這好像是讓喬琰和劉焉進行一出對張魯的聯合圍剿。

可這會獵漢中的獵物,到底是被喬琰稱為不可赦免之徒的張魯,還是那有不臣之心的劉焉,在場之人大多不蠢,怎麽都能聽出個潛在意味來。

自然還是劉焉!

可既打著是讓大將軍和驃騎將軍一道發兵圍剿的幌子,起碼在名義上,他們還未曾和劉焉撕破了臉皮。

“會獵……”皇甫嵩將這個詞在口中念了一遍,忽而朗聲笑道:“好啊!好一出會獵!”

上一次在喬琰口中出現會獵這個詞,還是她聲稱要與韓遂會獵於金城。

可她在彼時哪裏給了韓遂以“會獵”的機會。

在她繞行隴西郡先取馬騰後,留給韓遂的就只剩下了一條四面合圍的死路。

今日她話中咬字鏗然,分明也是同樣的傲然姿態。

雖是會獵,但到底誰在其中占據了主導,好像並不是個難想到的情況。

這根本不是要和劉焉有商有量地一起將漢中的張魯拿下。

而是要搶在劉焉收到長安發來的合圍狩獵之言前,就將關中的軍隊挺進漢中,給劉焉一個他們即將揮兵南下,而且無所不往的假象!

以便一口氣將劉焉覬覦天子位置的氣焰給打消。

然而——

就連司徒王允都在此時覺得,他們發起對劉焉的譴責和討伐,乃是並不那麽符合眼下局勢的舉動。

就連身為陛下的劉虞都對是否要問責於劉焉,持有猶豫不決的態度。

那麽劉焉本人又會怎麽想呢?

他可想不到會迎來這樣的一出迎頭痛擊!

此時的劉焉確實是這麽想的。

他一面讓人檢查起了益州州府府庫的失火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一面擔心起了在董扶故居被焚燒後,其中到底有沒有被那些長安來使所帶走的切實證據。

但他心中轉圜之間又意識到,他其實是不必這麽驚慌的。

就算他在早年間的那些算盤都被暴露在了劉虞和喬琰的面前,在對方還有一個更加要緊對手的情況下,他們難道能有這個機會無視鄴城和幽州方向的威脅,無視劉表袁術等人在側的觀望,無視內部即將進行春耕的安排,肆無忌憚地侵入到益州境內嗎?

他們只怕不能這麽做!

現在至多就是將彼此之間的心志都給交代清楚了,但該在明面上保持的友鄰狀態,並不會因為這出堪稱變數的坦白而有任何的影響。

最起碼也要等到他們和鄴城朝廷之間分出一個高下來,才會有空餘的時間來跟他們益州較量。

但想想公孫瓚和袁紹都不是什麽好相與之輩,劉焉怎麽看都覺得,這個過程起碼需要五年以上的時間。

到了那個時候,憑借著他對益州人的分化和對東州士的扶持,他早已經將整個益州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裏,說不定還能有餘力去將益州的板楯蠻等南蠻給進一步收歸己用。

頂多就是,在如今的敵強我弱情況下,他還不能在言語上徹底將長安朝廷給惹怒了。

他頭上頂著的大將軍位置畢竟還是喬琰讓出來的,這又是個年輕到讓人不免懷疑她會意氣用事的全勝之將。

考慮到被她勢如破竹擊敗的韓遂和董卓之流,劉焉覺得自己最好不要步了他們的後塵,稍微給彼此之間留有一個緩沖的餘地。

這就足夠了。

他將這個想法說給麾下之人聽的時候,身在此地的趙韙臉上不由流露出了幾分喜色。

看來他做出的安排在此時已經奏效了。

他很想在此時開口建議劉焉,不如將大公子派遣往長安作為官員,以便將這種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給暫時翻篇。

若有這等舉動,說不定還能迷惑住長安那邊的人,以為劉焉也就是在劉虞並未於長安稱帝之前才持有這樣的想法而已,現在已是將這種算盤給打消了。

但這個幌子丟出去後,之後到底是要當君還是要當臣,還不是一件根據情勢發展而決斷的事情!

主導權也在他們益州自己的手中!

劉焉畢竟有四個兒子在身邊,長子去了京中其實也沒有那麽可惜。

倘若不考慮到劉焉早年間受到的箭傷,他本人的年齡也還正處在對一個為政者來說最春秋鼎盛的時候,根本不需擔心長子不在身邊會出現什麽意外。

只是趙韙怕自己表現得太積極,讓平衡益州勢力格外敏銳的劉焉發現他的異常,進而聯想到州府失火的事情上去,不得不在此時先保持了沈默。

可讓趙韙意想不到的是,劉焉居然會在此時說道:“你們覺得,若是將我的幼子送往長安進學,可否算作是緩和關系的籌碼?”

趙韙:“……”

等等!這,這跟他想好的情況不一樣啊?

按照正常人的思考邏輯,在此時是該當出現遞進的發展的。

如果先前劉焉就已經和長安那邊達成了協定,通過送質劉璋來換取那個大將軍的位置,他現在說的就不應該是這句話!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趙韙做出了個讓他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判斷——

他先前得到的劉焉要將劉璋送去長安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是那前來長安的使者放出來的假消息!

但如若真是這樣的話,他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為了改變劉焉將劉璋送去司隸作為人質的決定,他將劉焉的小算盤和他們益州內部的派系之鬥,連帶著劉焉的繼承人選擇可能存在問題這件事情,都一股腦地呈現在了長安的使者面前。

然而事實上,劉焉好像根本就沒有過這樣的考慮!

趙韙之前都只是在憑借著從使者那裏得到的只言片語,做出了一個單方面的推測而已。

因對方揣帶著敕封劉焉為大將軍的聖旨而來,也因他們大概率並不知道劉焉入主益州的隱情,趙韙一點也沒懷疑過他們會進行這樣的假消息制造。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往坑裏跳了進去,對方這個假消息在他們離開益州後就會被揭穿。

可現在……

並不是使者的故弄玄虛成為益州內部的笑柄,而是他趙韙做出了一個絕不利於益州的舉動,甚至以為自己的所為,只是在為他們益州人謀求到足夠的利益!

這種極有可能出現的可怕推測,讓趙韙的面色一變。

偏偏在此時他根本不能跟劉焉去說這件事,反而要按捺下自己的表情變化。

別看他將劉焉懷有謀逆之心的證據都給消除了,可這依然是一出未曾知會劉焉後就擅自進行的越界舉動。

誰知道會不會因為他的舉動,讓劉焉有了對益州士進行第三次清洗的機會!

趙韙心中警覺之下,當即做出了決定。

他絕不會將此事是他做的宣之於口!

哪怕心知自己是掉進了長安來使的陷阱裏,他也只能當做從來沒做過這種自己坑自己的舉動。

但大概他更不會想到的是,在他的這種傾力相助之下,並不只是劉焉的野心被袒露在了長安的君臣面前,讓喬琰有了這個提出會獵漢中計劃的機會。

也正是因為劉焉這位“大將軍”的不臣,讓搶先出兵漢中的戰略被敲定了之後,長安的朝廷中還考慮起了另外一個對喬琰來說極有利的問題。

所謂會獵,當然是由身份更高的人發起對身份更低者的號召調度。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也絕不可能讓劉焉對喬琰發起節制。

若真如此的話,這就跟他們“會獵漢中”的意願有些不符了。

奈何在當今的官職制度下,大將軍是位列三公之上的。

倘若保持著他們和劉焉之間未曾撕破臉皮的現狀,恐怕要讓劉虞本人禦駕親征才能夠達成這個目的了。

但劉虞親自作戰的本事,已經在和公孫瓚的對壘中得到了充分的證明。

能統兵,但打不贏。

所以禦駕親征顯然不可行。

在好不容易讓長安民生有所安定的情況下,也不適合讓劉虞出行,而應當繼續保持天子坐鎮中央的狀態。

有什麽辦法改變這個局面呢?

倒還真的有!

將喬琰的地位提拔到劉焉之上就是了。

但在大將軍之上,天子之下,在方今唯有一個位置而已。

大司馬。

這個位置原本是劉焉頂著的,在劉虞即位後將其撤換了下來,現在若是兜兜轉轉落到了本該擔任大將軍位置的喬琰身上……

因劉焉的覬覦天子位置之心,眾人竟然並沒有人覺得這其中有什麽問題。

何況,早前他們覺得喬琰可以擔任大將軍的位置,其實也就已經將她放在眾人之上了。

只是讓她再往前進一步,上到大司馬的位置,以對劉焉這位不太安全的大漢宗親形成節制,分明也只是勢在必行而已!

黃琬並不打算替他那表兄辯解,反而只想著跟他形成解綁的想法,出於這種考慮,讓他在此時當先提出了這個建議。

由天子下詔,在這會獵漢中的旨意下達同時,讓喬琰晉位大司馬!

讓她那驃騎將軍之前只能叫做加官的“大司馬”稱號,成為真正作為人臣之極的那個大司馬!

“此事……”不可。

喬琰的話還未曾說完就已經被盧植給率先打斷了,“燁舒難道是想看到劉焉這位大將軍在我等奔襲漢中之後,雖敗尤勝,也有對你發難問責的名頭嗎?”

“還是說燁舒是想要看到鄴城朝廷對我等敵友不分的處事方式做出質疑,成為對方的笑柄?”

“又或者是想要看到,劉焉此人正如你所想的那樣,在益州這等險塞庇護,沃野千裏之地休養生息,成為我等背後的一根芒刺?”

盧植這三句反問後,又朝著劉虞說道:“望陛下考慮此議,大司馬之名並非僭越,而是有能者居之,令武將服膺,文臣效法,令黠吏不匿情,邪人不撓法,令民生康泰,振旅生威而已。”

在壓制益州這一面的隱患面前,喬琰的晉升無疑是他們能拿出的最好解決之法,也能讓這出會獵變成大司馬邀大將軍狩獵張魯賊子,覆滅敵首後笑談震懾。

盧植明白這個道理。

劉虞又如何會不明白呢?

他早在喬琰將那個大將軍的位置謙讓給劉焉的時候,就覺得很是對不住她為大漢基業做出的努力,這才有了那假節鉞,加大司馬號,與準允以驃騎將軍之名開府的加增權柄。

如今能名正言順地讓她領大司馬號,反倒是讓劉虞心中那點負罪感徹底消失了。

合該如此的!

何況,若是王莽霍光之流,在擔任大司馬的時候才要讓人覺得是對皇權的淩懾,可喬琰呢?

在場中絕無一人敢說,她不是個大漢忠臣!

若自黃巾之亂開始算起,這八年間她為大漢奔走所做出的貢獻,比起旁人數十年間所為,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又為何就不能讓她的地位對得上她所為之事?

在不可能去考慮她取漢室而代之的情況下,大司馬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位置!

於是長安的百姓在兩日後聽到了一個特殊的擂鼓宣詔之言。

因樂平侯喬琰為漢室盡忠職守,竭誠覆興之道,故而在三公與大將軍上重啟大司馬之位,總攝軍政之權。

百姓是不太明白這個從大司馬驃騎將軍到大司馬的意味的,甚至還得有人覺得,少了四個字豈不是還當算是減了點東西。

不過是聽著宣稱中這是對那位平定長安的並州牧的升官,想到他們這小半年間的生活轉變,不免拍手叫好。

但這個去掉四個字的冊封,對喬琰的意義絕不止如此。

在此時的紫宸殿內,她已身著官服,聆聽起了上首的聖旨宣讀。

“應天順時,受茲受命。”

“建安元年二月……制詔並州牧驃騎將軍樂平侯喬琰。”

“卿自中平年間領州牧名,統辟元戎,折沖綏遠,雖有胡戎寇邊,人多剛悍,然亦有被甲於塞,星夜追馳,斬單於於野,自是以德命官,匪躬成節。”1

“中平之末董賊為患,卿以持正衣冠漢節之表率,舉兵討賊,引白羽肅兵,旌旗蕩寇,迫賊首西逃。”

“又驅長車曜戟,至於西涼,鷹揚奮節,以平羌亂。”

“光熹年間,玉壺冰心不改,忠勇令德常在,威足關中,明察秋毫,掌衛居庸,聲浹九夷……”

“朕持褒德賞才之心,念汝宿衛忠正,宣德明恩,守節乘誼,以安社稷2,特加汝為大司馬,敬之哉!”

在最後一個字落定的尾音裏,喬琰擡手,小心地自大鴻臚陳紀的手中接過了這一道聖旨。

劉虞登基之日,她就已經從劉虞的手裏接過了他的佩劍,一如漢初天子即位中,武將從天子手中接下高祖斬蛇劍的意思一樣,要為朝廷開辟前路,征討四方。

而如今在這加封大司馬的典儀上,她在劉虞手中又接過了旄羽節杖,以示威榮。

這道大司馬的敕封一下——

自今日起,她就是天子之下,從名分到權柄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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